70-80_颓废师姐重回巅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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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0-8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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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71章可现在有师姐。◇

  聂神芝吩咐柏嫣去准备宴客厅。

  宴客厅就在凭宵殿附近,离此处不远,柏嫣急赶着去,也没空深想客人是谁。

  甄丽冰被派来帮忙时,大发善心告诉她真相:“我师尊说了,是落枫岛岛主要来,绍芒惹上事了,逃回来让掌门给她撑腰,掌门就是愁这事儿呢,你作为徒弟,不体谅掌门的辛苦,还跟绍芒走的那么近,多伤掌门的心?”

  柏嫣瞬间连干活的心都没了,重重抬了下椅子,又重重放了下去。

  “脉还没搭呢就说人家必死无疑,靳岛主来了我们不就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?你活不到晚上了?”

  甄丽冰眼神微妙地看着她,像是在可怜她一样,双眼微微弯着,唇角也带着一丝怜悯的笑意。

  “知道你喜欢硬扛。随你便,到时候别来找我哭就好。”

  她从不做这些擦桌扫地的粗活,能听话过来也只是为了说两句话恶心柏嫣,话一说完,她就找到一把干净的椅子坐下来,竟然表情闲适地喝起茶来。

  柏嫣也没指望她能做些什么,便不出声,认真收拾宴客厅。

  她也没说那茶是上个客人喝剩的。

  看甄丽冰的气质,不像嫌弃这些的人。

  关于靳复谙要来仙府中的事没传开,一直到靳复谙的轿子到仙府门外,绍芒才知道这事。

  司翎萝正在写符文,蘸朱砂时下意识往绍芒那边看了一眼。

  而绍芒并未像之前那样回之一笑,而是静坐出神。

  司翎萝低头继续写,出声问道:“还在想靳羽只的事吗?”

  被她戳中心事,绍芒有些不好意思,起身走到她跟前,看了看她写的符文,心中大为赞赏,嘴里却没说。

  只道:“若只是靳羽只的尸身,那由掌门给了靳复谙也就是了,可……”

  司翎萝抬脸,“我猜猜,你是怕靳复谙也知道你的身份,联想到靳羽只真正的死因,找你报仇?”

  绍芒忧愁地笑。

  “还真是如此,我如今也只是云霄派一个普通的女修,内门历练张榜后,仙府中必然有人不爽,要是趁机摆我一道,我都找不到救兵。”

  司翎萝又去蘸朱砂,反复在砚中摩笔头,“我有个主意。”

  绍芒道:“师姐请说。”

  司翎萝道:“我们逃跑。”

  绍芒道:“…………”

  绍芒道:“逃跑?”

  司翎萝看上去压根不像在说玩笑话,她教绍芒写符文时也是这个表情,“当然。”

  绍芒忍不住笑:“有没有出息点的法子?”

  司翎萝面色诚恳:“那没有。”

  绍芒道:“……只好边走边看了。”

  万一靳复谙不找她复仇呢?

  三年之久,她都没去肤施城看过靳羽只,情意想来不如曾经,也不见得会为靳羽只迁怒旁人。

  何况此事要真说起来,不应该去找周扶疏吗?靳复谙再有骨气点儿,就应该去找荊晚沐。

  若是之前,她才不怕什么落枫岛岛主,这中间的曲折又不是她造成的,靳复谙自己的责任更大,要打要杀,她都奉陪。

  可现在有师姐。

  她不想让师姐为她伤心。

  昨夜,司翎萝看到她胸口的伤痕时还气着,又自责没在妙乐乡中保护好她。

  绍芒就决心日后要少受点伤。

 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,没什么好担心的。

  心绪宁静下来,她问道:“师姐,我们吃过了,给小黄也喂点什么?”

  司翎萝道:“喂过干面饼了,它不饿。”

  绍芒惊到:“只有干面饼?”

  司翎萝道:“不然擀面杖也给它?”

  “……”绍芒笑道:“小黄又惹你生气了?”

  司翎萝道:“从我们回来到现在,它已经去灵田里偷吃好几回了,总不能每次都让你去道歉挨骂,它得长点记性。”

  绍芒出门看了一眼,见小黄已经被一条比它还要狰狞牢固的铁链拴起来了。

  小黄委屈巴巴地趴在台阶上,几串清澈的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。

  绍芒尽管不忍心,但也觉得小黄最近太放肆了。

  是该受点惩罚。

  见她冷酷转身,小黄大嘴一张,呜呜怒嗥起来。

  司翎萝道:“你看吧,它仗着你撑腰,正骂我呢。”

  绍芒连忙拿走她手里的笔,帮她揉了揉肩,“我是觉得小黄能让师姐开怀,虽然它偶尔挺招人烦的,但也能让竹林热闹些。”

  司翎萝伸手覆在她手背上,没让她继续按肩,“你陪我难道不可以吗?”

  绍芒道:“但小黄对你也是必不可少的,我知道,师姐很喜欢小黄。”

  司翎萝微微一笑,“晚上宴客厅肯定要叫你去,你准备怎么做?”

  绍芒反握住她的手,“我还没想好。”

  司翎萝问:“怕吗?”

  绍芒松开她的手,站到对面去,“要是形势不对,我索性不去了。”

  靳复谙来的低调,没太兴师动众。

  聂神芝知道她来就是为了靳羽只的尸身,宴客厅并未大操大办,备了简单的餐品酒水。

  除去聂神芝与靳复谙外,厅内只留了宋婉叙和一名落枫岛的女仙。

  温了和柏嫣在外头守着,心里不停打鼓。

  要是真如甄丽冰所说,靳复谙是来找绍芒寻仇的,那今夜怎么没给绍芒发请帖?

  可靳复谙的面色当真很不好。

  温了回忆了一下,去接靳复谙时,好像没感受到杀意外露。

  要么靳复谙没那个心,要么是真能忍。

  柏嫣虽是聂神芝的徒弟,但极少见到其余几门的仙长,还以为都和聂神芝一样和善,哪晓得靳复谙面相这么凶。

  要不是容貌上乘,谁敢多看一眼!

  温了本就心烦,察觉她一直发抖,忍无可忍。

  唐僧下油锅的时候都没她这么大反应。

  “再抖下去,颍觅峰都要感觉到了。”

  柏嫣怂道:“你不怕吗?”

  温了无所谓的样子道:“又不是我杀了靳羽只,我怕什么?”

  柏嫣见缝就钻:“我懂,你的意思是:也不是绍芒杀了靳羽只,靳岛主也不能为难绍芒。”

  温了没确认也没否认,“靳岛主不是滥杀无辜的人。”

  两人说了一阵话,柏嫣没那么害怕了,站的直了些。

  这时,里面好像发生激烈的争吵,有桌椅砸地的声音。

  柏嫣的恐慌去而复返,若非残存的意志力,她就会无礼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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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扑进温了怀里。

  温了也受了惊,想去里面看看,但又想到聂神芝的吩咐,便忍住了。

  死的毕竟是靳复谙的亲妹妹,即便这两人有些嫌隙,可好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落枫双姝,那时诋毁靳羽只的人那么多,靳复谙一直站在靳羽只这边。

  就像人们缅怀死去的先贤那样,死亡的重要绝不在其本身,而是壮丽到可以心生敬畏。

  靳羽只若还在肤施城好好活着,靳复谙提到她也只会认为那是个不懂事的妹妹,可现在靳羽只惨死,那样鲜活的人再也不可能重现,永生永世的离散了。

  靳复谙一定会想,当初要是没那么固执就好了,她现在想,靳羽只当时做的事真的那么不可原谅吗?

  可以说,现在的靳复谙一点就着,发火都是小事情,没随手把宋长老抓到跟前撕成两半,已经算宋长老的运气好了。

  宴客厅内。

  运气好的宋长老站到一边,屁话也不敢说。

  靳复谙拍了拍桌,桌子椅子举家覆灭。

  她默默往聂神芝背后站了站,心里怦怦跳。

  不会真动手吧?

  靳复谙冷着脸,斜靠在椅背上,单手撑着侧脸,另一只手放在膝盖上,一派冷然。

  宋婉叙总觉得她下一刻就要冷笑,然后杀人。

  据说靳羽只离岛后,靳复谙的性子越发难以琢磨,脾气大了不少。

  聂神芝仍然端正坐着,淡声道:“若是拍个桌子就能让人起死回生,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阴阳相隔的苦命人了。”

  靳复谙的弟子正在收拾残破的桌椅,听了这话,就要代为致歉,但靳复谙朝她压了眼神,她就不说话,又默默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。

  靳复谙道:“我不比聂掌门,处变不惊。”

  聂神芝看向她:“复谙,你性情与从前大为不同,若再这样下去,易生心魔。”

  靳复谙弯了弯唇,发软眉浓,脸色坚毅,分明正派之气,却让人生惧。

  “怎么个不同?”

  聂神芝道:“从前羽只在时,你耐性很好,”

  靳复谙眼神冷硬地看着她,“这儿都是自己人,何必说这么虚伪的话,当初你要是收她为徒,我也不至于——”

  聂神芝垂眸倒茶,“时机不对,我有更重要的人要看顾。”

  靳复谙冷嗤道:“我妹妹喜欢你,阿母为她选了好几个名字,她选了羽字,后来擅自做主添了‘芝’字,我让她改了,她不改,最后没办法,用‘只’字替了。”

  聂神芝也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件事,整理衣袖,道:“羽只不单是喜欢我,她喜欢能为民除害的,不止我。”

  靳复谙忽地侧过头,眼神锋刃似的,聂神芝没什么反应,但宋婉叙吓得不轻。

  “对啊,还有荊夜玉。”

  靳复谙面无表情:“我们落枫岛的伞可不止能杀人。”

  聂神芝知道她要说什么,顺着往下说:“还能预言。”

  靳复谙神情黯然,盯着桌上的青玉瓷杯,伸手过去倒了杯水,水纹晕开之间,她道:“阿母曾为妹妹做过此术,说她命格不好,恐怕死于非命。我这些年精心保护,最终还是躲不过,想来想去,是你们这些人的问题。”

  聂神芝微微冷面:“是我和荊夜玉的问题,还是你的问题?我找到翎萝时,从不教她那些‘当有所为、为而不有’的狗屁道理,她还小时你教她这些,该经历一些事去否定这些道理时,她又去守琢光海,错过了成长的时机。你也不给她成长的时间,三年前与她置气,最后让她中了周扶疏的诡计,说来说去,你的责任最大不是吗?”

  靳复谙拿起水杯,正要饮时,却停下了,“你怕我找荊夜玉的麻烦?”

  聂神芝坦言:“我怕你找她麻烦?你和她若真的打起来,输赢不定,我怕什么?”

  靳复谙道:“既如此,你怎么句句护着?”

  聂神芝毫不留情:“她是翎萝喜欢的人,我爱屋及乌。”

  靳复谙霎时脸色大变。

  聂神芝这是在内涵她吗?

  “难不成你觉得,我排斥廖冰绮就是症结所在?”

  聂神芝毫不相让:“你以为呢?”

  第72章雪满群山◇

  东风化雪,八殿十六峰少有人夜出,整座仙府静到只能听到风声。

  绍芒一见下雪,就想起在肤施城那晚的情景,踏雪夜行,特意去酒芜院向林雁声讨了点酒。

  林雁声竟大方地给了。

  绍芒被塞了两坛酒,备好的讨酒话术噎了又噎,最后干巴巴道:“多谢。”

  她要给林雁声付灵石,林雁声却一改往常的财迷形象,无欲无求地温声道:“不必了,二师姐,这酒你拿去和大师姐享用吧,雪夜围炉温酒最好不过了。”

  绍芒适应不了这样温柔端庄的林雁声,原地站了会儿,将两坛酒放到桌上,搬来一张椅子放到跟前,道:“想谈谈吗?”

  林雁声开口要说,却又将话原封不动咽下去。

  “改日再说吧,唉,说来说去还是那桩事,要是说了,今夜我又要睡不着了。”

  绍芒就又把凳子搬了回去:“你若想说时,随时找我。”

  林雁声无声叹了叹气,道:“雪夜路不好走,二师姐小心些。”

  毫不夸张,绍芒被她的体贴惊得路都走不稳。

  系好斗篷,她踩雪行向竹林,月色冷淡,雪光刺目,酒芜院的灯火暖润温和,绿萝枝上积了雪,却并不觉得寒意森冷,而是鲜活灵妙的景象,大约预示着大雪后会是晴天。

  林雁声倚在门上,任凭冷气往屋里窜,始终盯着绍芒的背影。

  那一道纤细骨感的身影慢慢看不到了。

  林雁声重重打了个喷嚏。

  廊道尽头的摩芸猝不及防打开房门,冲着林雁声喊道:“大半夜还不睡,等谁呢?”

  林雁声又烦闷又寂寞,破天荒地乐意跟摩芸对话,轻抬了抬下巴,道:“二师姐刚来过,你都听墙角了,还要问我?”

  摩芸脸皮厚,才不在意这些,踏出门来,细心将门扣上,道:“酒芜院就这么大点地方,我想听不到也难呢。”

  林雁声觉得挺悲哀的,人一旦寂寞了,什么妖魔鬼怪都能接上话茬聊两句。

  “二师姐在的时候你缩头乌龟当得好,人走了却要出来找我的晦气,五师妹你现在做人不太行。”

  能伤到摩芸的人只有绍芒,其余人她一概不在意。

  “说得好像你做人很行一样,两坛酒而已,想以此要挟人家为你赴汤蹈火吗?”

  林雁声靠住门框的身子微微一松,站直了些,震惊地看着摩芸。

  “我从未想过用两坛酒要挟二师姐,摩芸,你怎么会这样想?”

  摩芸被她看得脸色微滞,低语道:“装什么好人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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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恶意揣测在前,林雁声听到这话也觉得平常了。

  明明都在杏园听学,同住酒芜院,吃穿用度没差,都一样穷酸,偏生摩芸脑子小脑浆稀,每回说话都听得人想捶死她。

  林雁声心里搁着事儿,累的不想黑脸,语重心长地道:“我虽不知在上山拜师前,你和二师姐之间发生过什么,但我有一点可以确定,你们绝非同道中人。二师姐之前对你上心,八成是在这儿穷傻了,现在已然好转,她又是个冷决的人,不可能再回头的。我送两坛酒你都要这么想,那类似的事你肯定没少做,难怪过去三年中,她独对你那么好。摩芸啊,你做事不厚道。”

  摩芸没有丝毫被拆穿的窘迫,眼中有种诡异的坚定。

  “有功夫担心我,不如想想怎么应付你家里寄来的催婚信,这月都第十回了,你想到解决办法了吗?”

  这句话让林雁声突生出灵魂吃痛的错觉,“你偷看我的信?”

  “谁稀罕偷看你的信?我在理事府值勤,检阅时看到的。”

  林雁声此生没有什么隐痛,但催婚家书却让她在云霄仙府抬不起头。

  她唇线绷着,半响才道:“还有谁看过?”

  摩芸道:“当然是跟我一起值勤的人啊,难道我检阅完还要放到理事府公示吗?我没那么闲!”

  林雁声当下并没那么想知道是谁,可不知怎么,就问了出来:“还有谁?”

  摩芸的语气没那么尖锐,“宋长老门下的殷彩。”

  又补了一句:“她不会说出去的。”

  林雁声瞪了她一眼,就要关门:“说出去受罚的是你们,关我什么事。”

  门一甩。

  摩芸的视线被隔绝。

  看起来林雁声再不打算和她继续聊,她耸耸肩,无所谓地走到庭院当中。

  去年这时候,绍芒就在院中读书,等她出门来看时,绍芒眼睫上都结了层冰羽,灵动幽静到像是在雪里长出来的。

  那时,林雁声和陆灼呼呼大睡,司翎萝在竹林避世,酒芜院仿佛就她们两人。

  林雁声透过窗子观察摩芸,见她在院中发呆,不像惦记家书之事,奔突的心也慢慢缓和下来。

  她拿出书信又看了一遍。

  每一封后面都有一句“阿母欠安,卧床月余,速归”,结合家书内容来看,真的像极了假话,可林雁声不能冒这个险。

  她知道,此番回去,再无归期。

  这门亲是阿父好友来定的,阿父借了高官友人的光,高官友人有一表亲,亲事迟迟没议,主意便打到她头上。

  人情换人情罢了,也不是什么好姻缘,重中之重是,她不愿离开云霄仙府。

  虽说这三年从未认真修炼过,插科打诨混到了如今,她也从不认为自己有修炼的天赋,可也没想过这么轻易结束修行之路。

 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,总之上进是不可能的,但也不会放弃,偶然间上进心也能跳出来和享乐心打一架,然后就被按着打的气儿也不出了,她接着该吃吃该喝喝。

  她的做派就像那些家中有仙府和神剑继承的纨绔子弟,总觉得有一条精心安排好的路铺在前方,躺着让人抬过去就好。

  现在却走投无路。

  前些日子跟着绍芒练了剑,她觉得自己还挺有悟性的,尽管远不如绍芒,但也足够出色了。

  但今日又来了一封家书,她连提剑的力气都没了。

  当然,她也可以当做没收到这些信。

  可若是阿母真的身体不安……

  不行,不能赌。

  摩芸在院中站了会儿,转身时透过窗子看到林雁声匆忙的身影。

  雪越下越大,她穿廊而过,回房便睡下了。

  但躺了没一会儿,她就知道今夜无眠。

  刚才绍芒来要酒,踏雪而去,不费脑子想也知道去了何处,她这几天极少在酒芜院见到绍芒。

  算了,想这些也没用。

  大约绍芒还在为妙乐乡的事气她。

  对,就是这样。

  妙乐乡里刺绍芒那一剑并非本心,绍芒怄气也是应该的。

  就算气她,按照绍芒的性子,一定会来看林雁声的,到时好好解释一番。

  林雁声的事是大麻烦。

  她刚才在收拾行装,大约也准备回家了。

  也是,每封家书末尾都写了句阿母欠安,万一是真的,她难道能狠心不去见阿母最后一面?

  没听林雁声提过她家中境况,但看她平日嚣张邋遢,也不像自给自足的,不说贵族高门,大富大贵肯定有的。

  这样的家族还有家谱,林雁声此番不回家,恐怕家谱上就要把她除名了。

  想当年,母亲生了她后就让父亲欺压着,不但让女娘随了他的姓,就连入赘时讲好的规矩全都踩碎了扔到一边,自立新规。

  她后来也想了想,为何说成婚那一日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刻?

  成婚前,女娘不配和郎君在一个学堂,看漫看开车呜呜视频在企鹅君羊八六艺奇奇散散零四事事低着一头,成婚后更不必说,说是掌家,其实是让女娘当了账房和管家的,家世不好些,就连烧水砍柴也得亲力亲为,不用付工钱。

  因此成婚那一日,一身喜服迎来了身兼数职的女工,女德女戒祖宗公婆都教她学会奉献,一生奉献,晚年奉献不动了,儿女学点新知识,再来讽刺她好爱奉献,奉献之前都不问别人想不想要,她想了想,让儿女拿自己去写文章也是奉献,于是就没什么不可以的了。

  摩芸想到父亲。

  不知他是否还活着。

  她没跟绍芒提过,其实三年前父亲假意救人后提出要求,本意是要连他自己也带进仙门,只不过她没向绍芒提,回去跟父亲说绍芒不同意带他。

  他骂了半天,吩咐摩芸去给他买伤药,摩芸沿街往药铺走,在巷口拐进去,在一个瞎子那儿买了几幅假药。

  不知道父亲吃了后是什么反应。

  这么想着想着,摩芸竟然睡着了。

  雪满群山,冷夜寂寂。

  竹林小屋中,小黄趴在炉边酣然入睡,呼噜震响。

  酒香四溢,绍芒再不敢喝下去,停杯靠椅,望向司翎萝。

  “师姐,凭宵殿还没消息来,我们是不是可以歇下了?”

  司翎萝罕见地穿了桃粉寝衣,颌颊软润,提酒时露出的一截莹白手腕,恍然间满室醺意更浓。

  她道:“这会儿还没信,想来是不找你了,你尽可放心了?”

  酒水像香脂染在她唇上,愈显丰盈。

  绍芒靠着椅子的背抬了一分,道:“掌门是为师姐才替我挡灾。”

  司翎萝明白这是套话,但起先就没想瞒着什么,接话往下说:“她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。”

  绍芒一听这话,就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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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道又要涉及一百年前,此刻雪景温酒,她不愿提那些陌生的过去,“师姐,你酒量好。”

  司翎萝指了指小黄:“它比我还好。”

  小黄呼噜更响。

  绍芒道:“……以前没见你穿过粉色。”

  司翎萝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寝衣:“现在见了。”

  绍芒道:“……以前你总穿黑色。”

  司翎萝道:“显瘦。”

  绍芒:“…………”

  见她默声,司翎萝放下酒杯,静视片刻,道:“你的胆子忽大忽小,肤施城那晚,你敢在椅子上。”

  闻声,绍芒的脸乍然红透,呆着不动了。

  司翎萝道:“你乏了吗?先歇下吧,若有客我再喊你。”

  呼吸之间尽是酒味芬芳,绍芒道:“也不乏。”

  第73章“不行——”◇

  分明知道绍芒回这话的意思,此刻的酒意与身上单薄收腰的寝衣都是有意为之,却在朦胧的眼风望过来时,淡然拒绝了,司翎萝收了酒瓶,转身往床边走。

  “时候大了,睡吧,明日杏园开课,师尊还不知给我们教什么。”

  绍芒仍然坐着没动,眼随着她往床榻那边去。

  司翎萝发觉后,正要转头催促,身子忽然一轻。

  绍芒无声无息抱起她。

  司翎萝早有预备似的,手臂环住绍芒的后颈。

  绍芒道:“雪好像停了。”

  司翎萝道:“这和我们,有关吗?”

  绍芒温声道:“小黄可以去外面。”

  司翎萝从她肩头看出去,小黄呼噜一个接着一个。

  “狗窝原本就不冷的。”

  绍芒点了点头,往她发顶吻了吻,抱她到榻上。

  小黄不明不白就觉得自己好像飞起来了,但很快坠落,地点还是在自己的窝中。

  它想睁眼看看是怎么个事儿,但实在疲累,窝里也没冷到哪里去,它又舒适安稳地睡去。

  屋内酒味未散,不觉让人脚下飘然,绍芒扣上门,缓步走到床边,解开帐钩。

  床幔散下来。

  烛火未灭,烘的酒味更浓更香,司翎萝坐在床边,静等着。

  绍芒随后坐在她身侧,挽好袖口。司翎萝一直盯着看,见袖边整齐漂亮的折了起来。

  过了一会儿,绍芒才出声:“师姐?”

  司翎萝道:“什么?”

  绍芒倾身过去,看进她眼底,说道:“我帮你取发簪。”

  司翎萝后知后觉,偏头方便她取:“确实得取,不然不方便。”

  绍芒的心坠下来一样,迷乱更甚。

  原是轻轻含吻着,却在手臂相碰时丢了礼仪,等司翎萝回过神,发现绍芒已经覆在她上方,寝衣的系带解了一半,衣料堆在腹间,她明白绍芒接下来要做什么了,却怎么也不肯了,一只手撑在后方,支起上半身:

  “不行——”

  绍芒也没抬脸,让她腿继续分着。

  司翎萝空着的那只手去推她的肩。

  绍芒却伸手与她双手相握。

  司翎萝满脸红着,眼中氤氲水雾,“你敢……”

  她咬的那一下,让司翎萝愕然之间有了绝妙的体会。

  这比在顶点时的一个亲吻更让人迷失。

  在此之前,她不知道这样的亲吻也是让人迷恋的,她只是下意识推拒,觉得不合规矩,但被绍芒亲的迷乱失神,又反过来问自己,什么规矩,哪来的规矩,她们之间的事,为何要合别人定下的规矩。

  绍芒一路吻上来,轻的不能再轻,但仍然让司翎萝克制不住震颤。

  其实绍芒很温柔,但因为她对绍芒有太多的渴望,尽管再微弱的气息也能引起巨大的情潮。

  绍芒吻在她唇边时,她紧闭双眼。

  绍芒轻声道:“抱歉。”

  司翎萝把脸埋在她颈侧,“你真是……胆大妄为。”

  绍芒将她抱到怀里,她原本撑在床榻上的那只手顺势去抱绍芒的腰,这时才发觉,绍芒衣冠整齐。

  她睁开眼。

  绍芒被她看得笑出来,自己解了腰间的扣带。

  外袍退去,绍芒帮她整理发髻。

  司翎萝两颊愈发红润,倒是瞧不出病气来了。

  她道:“没有发簪就是容易散。”

  绍芒道:“今晚洗浴吗?我备好水了。”

  司翎萝道:“我们用洁净术。”

  绍芒又去吻她:“那样不好,我们自己洗。”

  又过了一个时辰,绍芒才穿戴整齐去提水,收拾好后抱了师姐下榻,两人洗浴又用了大半个时辰,入睡时已至深夜。

  凭宵殿仍然没有消息传来,直至次日早课时,绍芒才从虞绾处得知,靳复谙连夜赶回落枫岛了。

  虞绾还在课台上感叹道:“姓荊姓靳,读起来也没大分别,做人还真是不大一样。”

  此话让绍芒免不得留心,只是虞绾没接着往下说,她也就按捺着没当众问起。

  课堂安排极其熟悉,先是聊了些跟课堂无关的东西,然后各干个事,虞绾在课台上织手套。

  摩芸问道:“师尊,我们连书都没有吗?”

  虞绾停下手里的活儿,道:“书不要灵石吗?”

  摩芸道:“要是要的,但徐值师姐说你那天要了她好多灵石……”

  虞绾一向不要脸,但即便自己再怎么不配为人师,这些个徒弟照样得尊敬她,像摩芸这样当众质问,她不喜欢。

  “我自己不用吗?我有了灵石就得给你花吗?”

  摩芸见她脸色甚至有点沉痛,不知该说什么,就低着头看空空如也的书桌。

  她最近和虞绾见面少,也没想着讨好,感情终归淡了,反正虞绾也不如之前待见她,她现在也觉得虞绾挺欠揍的。

  一堂课结束,绍芒正要去找虞绾谈谈,但杏园外有客忽至,虞绾出门一看,见来人长发垂束,皮肤莹净,身材颀长窈窕,看上去柔弱温婉。

  要不是她背上扛着把大刀,活脱脱就是个大家闺秀。

  虞绾眼皮瘸了一下,招手让她走过来。

  “你师尊有吩咐了?”

  殷彩胆怯地低头走过去,道:“是……”

  虞绾见状,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面貌,怎么能把殷彩吓成这样。

  “什么吩咐,你说来我听听。”

  殷彩盯着脚尖,“唔……师尊说……让绍芒……和翎萝师姐去修心堂。”

 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,立即纠正:“不不不,是掌门……说的。”

  虞绾点头:“行,我知道了,待会儿让她们一同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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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去,对了,除了我这两个倒霉徒弟,还有叫谁过去吗?”

  殷彩吓死了,头折断一样垂下来:“有,宝鸢仙子……还有、还有……我。”

  虞绾挑眉道:“你?”

  殷彩慌忙点头:“是,虞宗师,我先走了……”

  虞绾刚要喊住她,就见殷彩脚下生风般跑没影了。

  “…………”

  回到堂内,她喊了绍芒与司翎萝,异常严肃地道:“掌门喊你们去修心堂,我猜修真学院的事有消息了,唉,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,就跟昨夜的雪一样,迟早要下的。”

  绍芒知道她话中有话,但解不出答案。

  到了现在,整件事仍然去扑朔迷离,所有人的态度也都出奇的一致,她们好像都不希望她提早知道什么,她们都认为有件事是必然要发生的。

  但那到底是什么事呢。

  绍芒最后深深看了虞绾一眼,虞绾眼中出奇的有些眷恋不舍,说了句:“万事小心。”

  绍芒微怔,轻一颔首,和司翎萝一同往修心堂走。

  摩芸赶过来问:“师尊,她们又去修心堂做什么?”

  虞绾道:“管这么多?我要是你,这会儿就整点灵石去买书了。”

  摩芸被她呛的无话可说,默默退下。

  虞绾收起织到一半的手套,扫视学堂,见林雁声无精打采地趴到桌上不说话,得了绝症一样半死不活。

  她微微叹了叹气,三言两语打发了陆灼,把林雁声叫到课台下,逮住问了半天。

  “咱们师门穷酸是真的,但有事也要一起分担,你自己扛不住。”虞绾道。

  林雁声差点就被她说动了,几乎要全盘托出,但一看到虞绾面无表情时也上挑的眼尾,就不敢了。

  “我……没什么事。”

  虞绾恨铁不成钢:“你若是自己能办好这事,我就不问了,但显然你办不好,这些天气都不怎么出,再憋坏了。”

  林雁声道:“可是……我这点事也只有回家去解决了。”

  虞绾看上去要掏出心给她看:“你一个人回家能成什么事。这样吧,修真学院要开学,你两位师姐得动身去璇衡宗,你家不就在齿雨城吗,正好顺路,她们俩办事我放心。”

  林雁声抬头看她。

  虞绾叹息着拍了拍她的肩,道:“人世之中,许多事都不由自己,可该争取时就要争取,否则到我这把年纪,悔不当初又有什么用?”

  林雁声听到这话,委屈又无奈,“若是悖逆父母,我未来也不见得能顺心。”

  虞绾道:“你这样想也对,但人一辈子永远是独行的,你即便听从家中的安排嫁人生子,这路也得你自己走,长辈只管安排,可不管过程,要想活的顺心,你就得扛住事儿。”

  林雁声恍然间明白了什么,但内心却没有轻松一分,仍然紧绷着。

  来到修心堂。

  殷彩正在等她们,背后那把大刀锋利厚重,挺扎眼的。

  绍芒极少见到她,上回听殷彩的事,还是宋婉叙和虞绾说了殷彩的坏话,殷彩闹自杀闹了一晚上,宋婉叙和青惠鸟一块儿又哄又安慰,这才稳住她。

  传言说她是大小姐脾气,但今日一见,又觉得传言不实,殷彩是少见的淳朴性格,宋婉叙是收到宝藏了。

  互相见礼后,殷彩道:“掌门和师尊正在议事,二位稍候。”

  绍芒道:“不碍事。”

  殷彩颔首,转向司翎萝,问道:“翎萝师姐,肤施城一行可还顺利?”

  司翎萝温声道:“还算顺利。”

  殷彩道:“师尊说你们遇上了周扶疏,她为难你们了吗?”

  司翎萝道:“她的性子你知道的,不为难人就不是她了。”

  殷彩神色复杂,带些歉意,又很无奈。

  绍芒不明所以,直到殷彩去内堂,司翎萝才告诉她,“殷彩和周扶疏很早就认识。”

  第74章形影不离◇

  枝头积雪融化,屋檐上啪嗒啪嗒滴水,比昨夜下雪时还冷些。

  司翎萝讲了一桩旧事,绍芒听得心中发寒,不觉袖了袖手。

  原来殷彩本家并不富裕,她八岁时,母亲二嫁,进了齿雨城大官家的门,那官家吃着祖上的爵位名望,内里腐乱,幸亏娶了位深明大义的娘子掌家,勉强撑了十几年。

  大官赌钱常输偶赢,夜里回来就吃闷酒,抱怨自己怀才不遇,官场不得意,赌场也败兴。

  原配劝他开源节流,莫要坐吃山空,大官不乐意,与之争吵,吵着吵着便施以拳脚,推搡之间,原配落湖,这丈夫在亭子旁边看了许久,夜风打旋儿灌入后领,才想起呼人救妻。

  原配还是死了。

  据说还怀有身孕,是个男胎。

  关于这个男胎的传闻也有许多,曾在大官府中做事的仆人说漏过嘴,夫人一胎生的女娘,大官不爱,二胎生的也是女娘,不过百天没到就死了,大官不甚在意,连个葬礼都不办。这个男胎得来不易,用了不少土药方,包括但不限于以亲女指腹血入药。

  大官知道此事后,悔不当初,于是连夜托媒人问亲,找了续弦。

  便是殷彩的母亲殷元洮。

  殷元洮入府那日,上弦月皎,璨如剑芒。

  一切从简。

  新婚夜独宿婚房这件事并不意外,她本就是从符离逃过来的,妖魔乱世,齿雨城由璇衡宗护着,少有灾害,她不过想寻个避难所,并不奢求什么举案齐眉的情缘。

  只是既然嫁了周家做新妇,还是要担起责任,府里亏损极多,她得想办法了。

  殷彩不过八岁,离了母亲便睡不着,仗着小小一团,仆人抓她不住,竟然穿园过院,找到殷元洮的新房。

  眼泪一串一串,哭个不停,但不出声,拼命往母亲怀里跑。

  殷元洮知道大官今夜不可能来,就留了殷彩在房中睡。

  只是烛火熄灭之时,她隐隐约约在大红帷幔后面看到了一双漆黑冷郁的眼睛。

  殷元洮吓了一跳,下意识把殷彩抱得更紧。

  因为这个举动,帷幔后那双眼愈发阴沉。

  殷元洮前半生经历曲折,刚生下来就让亲爹娘给卖了,幸好买她的是富商夫妇,十岁之前过得不错,人家拿她当未来媳妇养,但没想到那对夫妇止生了个女娘,媳妇自然做不得,就叫她给自家女郎做姐姐。

  熟料亲生父母在这时找上门来,整日在门前哭喊叫骂,要这夫妇把亲生女儿还回去,甚至还上报官府。

  殷元洮不愿牵连养父母,决然拜别,跟上亲生父母走了。

  亲生父母自然不是出于慈爱,甚至在他们来了此地后,压根没想到这个女儿,某日撞见富商夫妇领着殷元洮拜长生庙,才记起这是她们卖掉的女儿,见女儿姿容不俗,觉得当初卖亏了,就想出个撒泼的法子,本意是多要点钱财,可哪晓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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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殷元洮辞别养父母,给人家磕了三个响头,跟着来了。

  这对夫妻算盘落空,就想着将殷元洮再卖出去。

  于是殷元洮就被卖给一位得着肺痨的富绅。

  这富绅品性如何并不知,但这家的婆母和小姑子倒是好相处,殷元洮也没受罪,就在这家常住下了。

  生了殷彩后,婆母说本家姓不祥,而殷元洮人品贵重,贤淑有德,不如随她姓了。

  可惜天不遂人愿,符离那座浮水玉殿上的魔族发疯害人,一家死没了,只剩她和殷彩。

  辗转几年,她带着殷彩嫁入周府。

  新婚之夜,新房的帷幔后面藏着一双阴沉冷漠的眼睛。

  她却不怕。

  她在嫁来之前已经了解过周府的人事,猜想这便是府里的大姑娘,将熟睡的殷彩抱起来,下榻往帷幔那边走。

  熟料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个纸老虎,见她主动过来,就往后退去。

  殷元洮朝她招手,道:“你是凉茵是不是?别怕,我是二娘,我抱着的是妹妹,你们还没见过吧?来,过来,我哄你睡?”

  那个女娘哪里受过这样的好意,能吓坏她的从不是掐拧毒打,或是挑破指尖取血,而是这样温柔如水的声音。

  她转头就跑了。

  殷元洮不知所措,看了看怀里的殷彩,狠了狠心,将殷彩放到床上独自睡着,披上斗篷去追凉茵了。

  夜风阵阵,不知何时飘起小雨。

  风翕雨疏,殷元洮看着幽僻的花园,站在桥上,伸手去扯斗篷,这才发现斗篷已经跑丢了,风吹得越来越狠,殷元洮又冷又怕,倏然间发现,她跟丢了。

  老实说,她很怕。

  当初在养父母家时,常被称赞端庄大气,可她真的很胆小。

  脚步加快穿过花园,有些花半开半含,看上去像拳头一样结实,她走着走着跌进一个树坑,崴了脚。

  藏在桥底下的女娘听到一声惨叫,终于把头探出去。

  追着来的二娘不见其人只闻其声。

  她深呼吸,壮了壮胆,往花园边缘走去。

  殷元洮在树坑里冻得发抖,忍着没哭。

  她现在是府里的主母,要担事儿,再说,若让人知道她是追着凉茵才崴了脚,恐怕府里人又要嚼舌根,听说那位大姑娘过得并不好。

  就在她艰难起身,准备攀上去时,头顶出现一道阴影。

  借着月色看去,女娘发髻整齐,容貌昳丽,神色冷淡,形销骨立。

  殷元洮吓得呆住,后知后觉,抓着树根的手松开,又跌回坑底。

  但这回她没出声,闷哼着把痛意咽下去了。

  缓了会儿,她才问:“成婚前我不能见夫家人,这才没来看望你,你别怕我。”

  女娘冷嗤,偏头道:“谁怕了。”

  殷元洮一下子就看透她的本性,是个嘴硬心软的小女娘,和她的殷彩一样让人想去疼爱,“那你跑什么,我可不会吃了你。”

  女娘气道:“闭嘴,不然你今晚一直在里面待着去!”

  殷元洮逆来顺受似的,真的不讲话了,只用眼神求她。

  女娘敛着眼皮,心里做了一番斗争。

  她心道:“我可不是好心,这女人坏得很,我才不是想搭救她,只是怕别人知道她跟我出来才摔倒,又要骂我。”

  反正她最后还是把殷元洮拉上去了。

  殷元洮上去后,撑着她的肩,单脚站着,诧异到脱口而出:“你力气真大。”

  女娘闻言,神色中竟有一丝沉痛。

  殷元洮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。

  传言说,原来的周夫人让十五岁的周凉茵负石上山,为她求子。

  凉茵是女娘,有自尊心,按照齿雨城的风俗,女娘本不该露面,可周夫人为了求子,竟然让凉茵背着石头上山,走了三千石阶,跪神求子。

  殷元洮要道歉,但周凉茵冷漠地别开脸,竟要走了。

  殷元洮没了支撑,又跌在地上。

  周凉茵回头,怒声道:“麻烦!”

  说完这话,她心里咯噔一下。这府里谁都压她一头,她怎么敢这样说话?这个二娘若是计较起来,她明日连口饭都吃不上了。

  她很慌张。但是拉不下脸去道歉。

  殷元洮将她的一切想法尽收眼底,有些心疼。

  “我自己回不去,凉茵?”

  周凉茵气急。

  殷元洮提议:“你扶我回去?”

  周凉茵忍了又忍,竟然真的上前扶起她。

  殷元洮准备撑着她的肩往前走,刚要道谢,岂料周凉茵直接将她背起来,一言不发往新房走。

  殷元洮吓了一跳,怕周凉茵背不起她,但一路走的很稳。

  她甚至都要忘了扭伤的脚踝。

  回到新房时,殷彩已经醒来了,找不到娘亲,就缩在床脚哭,看到周凉茵背着殷元洮回来,她跟个蹴鞠一样,飞出床榻,圆滚滚一团,扑到周凉茵身上,攀了上去,抱住殷元洮的脖子,亲了又亲,“娘亲你去哪里了啊!”

  她的口水落在周凉茵颈间。

  殷元洮连忙道:“阿彩快下去,姐姐抱不动你。”

  殷彩甚至都不知道姐姐是谁,嘴里就说:“抱得动抱得动。”

  殷元洮不知道周凉茵是什么表情,反正周凉茵一言不发地将她们母女放到榻上。

  殷彩的眼泪还一串一串往下掉,周凉茵把她从身上扯下来,起身要走。

  殷彩扯着她的袖子不让走,“姐姐、姐姐。”

  殷元洮正要说话,周凉茵已经发火,甩开殷彩:“滚开,鼻涕虫!”

  殷彩吸了吸鼻子,滚烫的眼泪快要淹了新房。

  殷元洮苦恼,一边哄殷彩一边道:“凉茵,阿彩她就是粘人,但很听话的,你看她哭也不出声……”

  周凉茵没回应,径直出了门。

  殷元洮看着她的背影,深深叹气。

  她知道,想要亲近周凉茵,不是一时就能做到的。

  只是没一会儿,她哄睡殷彩时,周凉茵又去而复返,丢了一瓶药给她。

  冷冷说:“麻烦死了!”

  殷元洮愣了愣,正要道谢,周凉茵疾步离开。

  话说到此处,殷彩已经从修心堂出来,作揖道:“二位随我进去吧。”

  司翎萝看了绍芒一眼:“晚上来找我,我继续跟你说。”

  绍芒点头,后又反应过来,这些天她们根本就形影不离。

  她微微一笑,殷彩发觉后回头看她,表情不解,绍芒照样回之一笑。

  第75章“用什么锁你?”◇

  三人进殿时,聂神芝与宋婉叙面色不好,各带愁容。

  见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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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后,宋婉叙才道:“璇衡宗来信,荊晚沐荊宗主亲笔写的,修真学院后日开课,入选弟子立即前往齿雨城,到时有弟子在山底相迎,确保人到齐就一同去璇衡宗报道。”

  她看了看聂神芝,聂神芝略一点头。

  绍芒见这两人神色凝重,倒真的疑惑起来了,还打什么哑谜呢。

  宋婉叙从袖袋中找出那封信。

  三人一一看过。

  宋婉叙若有所思地盯着绍芒看,没头没尾问了句:“你有什么想法?”

  绍芒愣了愣:“我?”

  宋婉叙又把信收起来,道:“对这封信有任何想法都可以说。”

  绍芒面带诚恳:“字不太好看。”

  宋婉叙道:“…………”

  绍芒当然知道她的意思。

  荊晚沐是荊夜玉的姑姑,曾也是携手除魔降妖的知己,如今见了荊晚沐的亲笔信,她难道还能真的无动于衷吗?

  可绍芒真心毫无感觉。

  她不觉得这件事有多重要。

  且不说她还没真正恢复记忆,即使恢复了,那前尘往事就该尘归尘,和如今的她又有什么关系?

  她现在对荊晚沐最大的好奇就在四小天灾。

  至今,荊晚沐已经有了虐祟、水沫和旱妖,只差所谓的生灵神。

  修真学院恐怕也是冲着她来的。

  她也奇怪,别人都找上门来了,她却怎么也不紧张。

  这时,聂神芝突然出声道:“照理说,远行弟子须得听训,殷彩是戒律阁的弟子,有任何交代也该婉叙你亲自说。而翎萝,你从来话少,不够热情,去了璇衡宗后也要顾及许多人情世故,婉叙经验多,你多听会儿,必有好处。”

  她刻意把绍芒留着没说。

  绍芒与司翎萝四目相对,互相安抚,终究没异议。

  聂神芝见状,还是满意的,“至于绍芒嘛,就随我到凭宵殿一趟吧。除去你刚入门时赠你天灵纸外,我好像还没给过你任何法器,你是云霄派难得的女仙,在你要去璇衡宗之前,我也该尽一尽掌门的责任。”

  绍芒信她就有鬼了,但不管心里想的什么,表面却也恭恭敬敬应下了。

  司翎萝担心聂神芝会说让绍芒伤心的话,警示地看了聂神芝一眼,聂神芝微笑:“别像防贼一样防我。”

  司翎萝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,忍不住就要张口,但绍芒却道:“师姐放心。”

  司翎萝迟疑一瞬,轻轻点了下头。

  聂神芝便领着绍芒去了凭宵殿。

  于是在修心堂就只剩下了宋婉叙师徒以及司翎萝。

  宋婉叙从未在司翎萝跟前托大过,真算起来,她辈分还比司翎萝小些,当然,真要追溯起来,她也万万担不起绍芒的礼。

  这都是什么事儿。

  她拿出一些戒律堂长老的威严,道:“翎萝,你也别总怪掌门师姐,她其实挺想着你的。”

  司翎萝对此不置一词。

  宋婉叙有些尴尬,“啊对,我们不聊这个,你们去璇衡宗之后万事小心,修真学院中鱼龙混杂,别着了人家的道。翎萝情况特殊,殷彩你到时候多顾着点她。”

  殷彩道:“弟子明白。”

  宋婉叙又去看司翎萝,期待她给些回应,但司翎萝却望着殷彩,突然问道:“殷彩师妹也去?”

  殷彩低着头,神色难辨,“是。”

  司翎萝了然,再没问。

  宋婉叙被晾在一边,难受至极,却也不知道说什么,憋到最后又扯了云宝鸢出来:“还是你们三个省心,宝鸢仙子也真是的,临重要关头就回微拾城找云曦宁去了,招呼都不打。”

  此话一出,对面两位毫无反应,宋婉叙便再也提不起暖场的心,随意交代了几句,让她们俩自己聊去了。

  踏出修心堂,殷彩很有礼地送司翎萝一趟,两人性子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,谈话比宋婉叙在场时流畅。

  殷彩对司翎萝的了解全都来自宋婉叙,也知道掌门和司翎萝之间微妙的关系,更知道此去璇衡宗,司翎萝面临着很大的危机。

  早些年修真界许多仙修都不待见司翎萝,这些年也只是因为聚不到一起,没地方说,否则关于司翎萝的流言一定极多。

  此去璇衡宗,恐怕仇人相见。

  殷彩也不知道聂神芝是怎么想的。

  聂神芝真是复杂。

  明明很在意司翎萝,但做事时又偏偏最不顾司翎萝。

  殷彩想到这里,不免想起一些往事。

  荊晚沐教出来的女仙都是这样的性格吗?

  聂神芝如此,凉茵也是如此。

  想到凉茵,她的眉眼立刻耷拉下来。

  走到戒律阁门口,司翎萝道:“止步吧,告辞。”

  殷彩颔首,道:“师尊说得也不无道理,去了修真学院,我必会尽我所能护着翎萝师姐。我背上这把刀名叫断水,划水开而不合,移山倒海都不在话下……”

  她原意是想让司翎萝知道自己并不弱,可这么一说,倒显得她在夸张吹嘘,她懊恼着,把头垂下去。

  司翎萝深深看她一眼,道:“我知道断水的威力,多谢。”

  殷彩见她并未误会,终于笑了一下,道:“我送您去颍觅峰。”

  司翎萝没阻止。

  一路都在想断水刀。

  这刀铸于一百年前。

  铸刀人是……周扶疏。

  那时候,周扶疏还不叫这个名字。

  司翎萝当时关在煅狱,听来往狱卒说了些人间杂事,其中就有断水刀。

  齿雨城坐落于璇衡宗脚下,受到庇护是真,但侵扰也不少。

  尤其是那些无所事事的修二代,仗着家世背景在齿雨城耀武扬威。

  中间不知出了什么事,把周家的新妇和女娘害死了。

  原本修仙界也有草菅人命的事,但与人间的官官相护差不离,最后都没什么惩恶扬善的结果,但此事不同,因为周家另一位女娘竟然铸了把刀,名曰断水,斩杀元凶,为亲人报仇。

  此事之所以能传到神界,是因为……传言说周凉茵铸刀是受了生灵神指点。

  若换了神界任何一位天神,大家都不会相信,可偏偏是生灵神,她嫉恶如仇,路见不平必要拔剑相助。

  而生灵神帮助周凉茵的,可不止断水刀。

  如今周凉茵改名叫做周扶疏,就将那些恩情全都忘记了。

  司翎萝猛然想到一件事。

  那件事若让周扶疏知道,当下局面又要变换,绍芒必要立于不败之地!

  她默默想着,抬头一看发现已经到竹林了。

  殷彩告别,司翎萝转头就进了小屋。

  小黄不在,大约又去灵田偷吃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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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。

  司翎萝坐下来,正要倒一杯水,耳边一阵清风,眨眼间手中的杯子教人夺去。

  她展眼去瞧,只见绍芒端坐在对面,神色不辩。

  “这么快就回来了?”

  绍芒往杯子添水,却自己拿着喝了,“我独自下了凭宵殿,早早来这儿等你了。只是你和殷彩漫步闲聊,耽搁久了,又乐在其中,才觉得我快。”

  司翎萝轻轻提眉,“没大没小。”

  绍芒凑近了些:“此话怎讲?殷彩到底和我同辈的,难不成我要尊称她什么吗?”

  司翎萝轻声道:“连师姐都不叫了。”

  绍芒笑了笑:“若我是荊夜玉,你我之间,辈分如何?”

  司翎萝道:“你是荊夜玉,我就要跪你,你便要锁我。”

  绍芒疑惑:“锁你?怎么个锁法?”

  司翎萝正要形容,绍芒却转瞬来到她跟前,擒住她的手腕,钓鱼似的抓她起身,扯进怀中,道:“用什么锁你?”

  司翎萝也不挣扎,安静靠着,道:“半年之前,你和我话都不说,现在这样,有悖礼仪。”

  绍芒松开她的手腕,习惯去摸她的头发。

  “那师姐对我呢?前后可有差?”

  司翎萝盯着她看,像是发现什么稀奇事一样:“醋了?”

  绍芒同样看着她,又去摸她的脸,“你近日气色好了不少。”

  司翎萝道:“看到我和殷彩说话了?”

  绍芒点头:“师姐和殷彩可以做好友。”

  司翎萝蹙眉:“我才和她说了两句话,你连师姐都不喊了,若真成了好友,你怎么办?”

  绍芒道:“我醋归醋,也希望师姐有好友相伴。”

  司翎萝道:“我还要跟你讲周扶疏。”

  伸手去抬她的脸,绍芒道:“不听她。”

  司翎萝道:“聂神芝跟你说了?”

  绍芒摇头:“师姐,我前些天做了个梦,好像梦见过去的事了。”

  既然早晚要想起来,她们尚在一起时,就不能为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了。

  司翎萝不由抓住她的手腕,忐忑问道:“什么事?”

  绍芒道:“好像……我用暮荷剑把我自己的心挖出来了……可我的心不是还在吗?应该是个噩梦。”

  司翎萝避开她的眼神,迟迟不语。

  绍芒心沉了沉。

  她轻声道:“我们不说这些,待会儿要收拾行装了,方才来的路上遇到师尊,师尊说让我们带着三师妹一起。”

  司翎萝正要问原因,绍芒却低下头吻她。

  她没反应过来,牙关紧闭。

  绍芒轻轻吻了一会儿,退开了些,道:“师姐,牙不要咬着了好吗?”

  司翎萝竟然听了,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听了。

  每回绍芒吻她,就让她全身的经络都在拉扯似的,情潮刺的她万分难受,而那一次次的吻又让她乐意无穷,像是半醉的状态,昏昏然地快乐着。

  绍芒再吻她时,就更深了些。

  呼吸愈发急促时,司翎萝听到绍芒在她耳边说:“多谢师姐。”

  第76章道歉◇

  云宝鸢知道修真学院开课的消息时,正被云曦宁吊着打。

  连着抽了三十多下,云宝鸢吱哇直叫,“云曦宁我不是陀螺,你轻着点儿!”

  云曦宁听到这话,差点气吐血。

  “都什么时候了,错也不认,来干什么的也不说,早知你是这么个败家玩意,刚生下来就该送人。”

  云宝鸢被抽的头晕目眩,但云曦宁总归体谅她,手上没太用力,她并不很疼。

  “别道貌岸然的说这话,前些年你和靳复谙脑袋怼一块儿商量嫁了我,早就嫌我是个拖油瓶了,修真学院一有消息,你就把我送过去了,你手下的弟子还没死光呢,就惦记上我了。”

  她真是被当成金枝玉叶养大的,极少遭罪,即便遭了也是自找的,像这样当众被抽还是第一回,所以赌气口不择言。

  但这些话连团团都觉得不好听,担忧地看着她。

  云宝鸢愣是梗着脖子在房梁上打圈,完全没有失言悔过的意思。

  云曦宁默了片刻,将鞭子丢到一边,冷冷一笑,长眉慢挑:“璇衡宗来信要你,你真拿自己当香饽饽了,荊晚沐非要叫你去,那是为了牵制我,否则你是哪根旱死的葱,谁稀罕管你?”

  云宝鸢也学着她冷笑,不过因为吊在房梁上,气使得不对,笑出来跟哭似的,“终于把真心话说出来了!不稀罕管我那就别管了,反正天下之大我哪处都去得!”

  云曦宁两道眉压着,声音冷淡:“谁说的?若你再没事找事,早晚我让你连曳影门的一棵草都碰不着!”

  说完,她甩袖走了。

  她的几个亲传徒弟刚被云宝鸢言语冒犯过,心结刚挽的死死的,一个个只当没看出师尊的意思,也跟着走了。

  最后还是团团和莺莺齐心协力将她救下来。

  云宝鸢坐在地上撒了会儿泼,吼得院外树上的鸟雀都撒气地往窗台上撞。

  而该来的人还是没来。

  团团也累了,劝道:“仙子,别吼了,门主不可能再来的了。”

  云宝鸢止住哭声,诧异地看着她。

  云宝鸢与云曦宁的相貌并不相似,云曦宁花容月貌,纤腰秀项,但那双眼却向来透露着沉重隐痛,历经沧桑般,让人无法久视。

  而云宝鸢容貌恬淡,一刻闲不下来,头发丝都像是会说话,很吵。然而她那一条红绫却用的极好,每次比试起来,她身姿夭矫,如云中彩凤,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。

  只是比起云曦宁满身创伤的沉痛,她就像未经世事、永远意快心明的金枝玉叶。

  “阿姐不会……真生了我的气吧?”

  团团摇了摇头。

  莺莺也摇头。

  团团道:“不至于真的生气,但伤心是真的。”

  莺莺点头附和,被云宝鸢一巴掌扇到一边。

  “伤心?”

  团团解释:“但凡璇衡宗肯让步,门主绝不会让仙子离开微拾城,但仙子方才所言,说得好像门主故意不要您……”

  云宝鸢还有些不服气,“你是想说,我糟蹋了她的好心。”

  团团拿手帕帮她擦手腕,望着腕部的红痕,道:“这是仙子自己说的,我不是那个意思。您看,门主要真想惩罚您,至于绑的恰到好处?手腕也没伤到,这点痕迹明日一早都消了。”

  云宝鸢夺过帕子,转动手腕,没感觉到疼,嘴还挺硬:“别拿小伤不当伤,多少悲剧都是因为一点破事而起。”

  团团听她语声已经弱下来,心知她心里有了计较,不再多说,将那条鞭子收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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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云曦宁要真想打她,这条鞭子沾点水能把云宝鸢打的半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  她来曳影门时间长了,早明白这姐妹俩嘴硬心软,反正一定有人连天黑都挨不到就去道歉了。

  果不其然,团团在外院喂莺莺时,听到房门响动一声。

  此刻天色已晚,夜明星寂,路不好走,云宝鸢没摸准台阶,差点栽倒。

  她自以为无人发现,猫着腰翻墙而出,其实外院的团团早就心知肚明,不过知道她这人好脸面,就没主动拆穿罢了。

  云宝鸢一直摸到曳影门的主殿,轻车熟路找到云曦宁的寝房。

  云曦宁这时正在桌案前看书,眼皮轻抬,往窗边瞧了眼,淡淡收回目光,继续看书,淡定地翻页。

  云宝鸢轻推开窗,止开了一条缝。

  夜明珠的光嚣张明亮,她看了看云曦宁,见云曦宁没事人一样看书,心里不住地来气。

  她心怀歉意,结果人家什么感觉都没有。

  算了,她连夜就回镜姝城,绍芒都比云曦宁好。

  赌气关上窗,正要往回走时,却和云曦宁的大徒弟正面撞上。

  云宝鸢瞪大眼珠,斥道:“大半夜的你要吓死我吗?”

  原霖天生好脾气,先是道了歉,后又道:“宝鸢仙子,你来找师尊吗?”

  云宝鸢不想承认,“怎么可能?我是……我明日就要往璇衡宗去了,到处看看,免得我去了就忘了这儿。”

  原霖微笑:“仙子是舍不得师尊吧?”

  云宝鸢皱眉:“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话多?”

  原霖仍然笑着回道:“往日也难得能和仙子独处,自然是不敢话多的。”

  云宝鸢听她这么说话,觉得怪怪的,但是也没在意,一颗心全拴在无情无义的云曦宁身上。

  “随你怎么说吧,听上去还挺尊重我,可今天阿姐打我时你也在,不见你出来说句话。”

  原霖道:“原来仙子在意这个?那我向您道歉。”

  云宝鸢烦闷甩手,“行了,没空敷衍你,我走了。”

  原霖敛眸,退开大路,预备送她离去。

  但里间突然传来云曦宁的声音:

  “上哪儿去?”

  云宝鸢一听这话,不禁火冒三丈,冲着内殿喊:“我去云霄派找翎萝姐姐,这辈子我都不见你了!”

  云曦宁顿了顿,说道:“滚进来。”

  云宝鸢微愣,反应过来后马上道:“我偏不!”

  云曦宁淡声:“别让我说第二遍。”

  云宝鸢一想到下午的那顿打,浑身一激灵,但又不愿在原霖跟前失了面子,于是趾高气昂地走进内殿。

  原霖贴心地将门扣好,守在外面。

  云曦宁见云宝鸢做贼似的往这边瞥,将手里的书丢到一边去,往椅子上靠,“我能吃了你不成?站过来点!”

  云宝鸢骨子里对她就是服从的,面上愤懑,脚已经抬起来,走了过去。

  硬邦邦地道:“干嘛?”

  云曦宁道:“你跟谁置气呢?”

  云宝鸢又来火了,“你说我跟谁,我总不能跟原霖置气?”

  云曦宁叹息着摇头,指了指身侧的蒲团,道:“过来坐。”

  云宝鸢梗着脖子过去坐了。

  云曦宁仔细看了看她,突然问道:“你认为我今日为何打你?”

  云宝鸢双手叠放在额间,恶劣地行了个曳影门的礼仪,没精打采地道:“为何?不知道,想打就打了呗,谁让您是门主呢?”

  云曦宁这回是真的严肃起来,“你去璇衡宗这件事早就定好了,荊晚沐压跟没给我说不字的机会。此事我也不管你怎么想,可明日就要动身去齿雨城,你却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跑回来,那翎萝怎么办?别人不知还能谅解,你却是最知道她早年经历的人,璇衡宗那帮人恨不得吃她的血肉,她的处境必然要……宝鸢,我虽不像靳复谙教靳羽只那样满口仁义道德,但知恩图报这件事我也没落下,不论为着什么,你都不能这样做。”

  云宝鸢刹那间像是被利剑刺心,懊恼不已,“我忙着要问你些事情,把翎萝姐姐忘了,我还以为璇衡宗不会那么快……”

  云曦宁道:“你要问我什么,在纷纭镜上不能说吗?”

  云宝鸢几乎要说出真相。

  她找到了有关荊夜玉的集子,已经知道荊夜玉飞升的前事,但还有疑惑,不知荊夜玉究竟因何而死,修真界是怎样弃她不顾,如今神庙殿宇为何没有生灵神的供奉。

  可话到嘴边,她生生忍住。

  不行,不能跟云曦宁说这些,云曦宁理解不了她。

  就如世人不能理解荊夜玉一样。

  不能说。

  云曦宁却没有执着再问。

  宝鸢长大了,有了自己的心事。

  宝鸢也是有心事的人了。

  云曦宁道:“宝鸢,你去了肤施城,对绍芒可有了解?”

  宝鸢心中一惊,阿姐从不问起她身边的人事,说得最多的也仅司翎萝而已,却无端问了绍芒,不知是何缘故。

  她道:“肤施城中我和她没怎么独处,到了廖府后,她就被一阵怪异的法术掳去妙乐乡了,我也没问妙乐乡中发生了什么。”

  云曦宁沉默片息,道:“你这次回来也算来得巧,我正好有件事要交代。你万事别和绍芒走的太近,若在璇衡宗出了什么事,顾着翎萝,但对绍芒,最好敬而远之。”

  云宝鸢惊诧道:“阿姐,此言何意?”

  云曦宁道:“你还不知,你们从肤施城回来那日,云霄派张榜,公开内门历练大比的排名,绍芒列为第一,修真界对她关注颇多,这两日不知从何处传出的消息,说她杀了廖霜明,有所图谋,心术不正,正在想着拿她的错处。”

  云宝鸢震惊地站起身来:“怎会?我和她虽不是时时刻刻在一处,但也绝没有到她杀人而不知这种地步,她没有杀人,她怎么会杀人?她去肤施城都是周扶疏逼迫,要挟,起因还是为救人而去,又怎么会杀人呢?我都明白的道理,修真界这些人难道不明白吗?”

  云曦宁拉着她坐下,心中叹她年纪还是太小。

  “你莫急。这都是常事,好久没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女仙了,那些男修按捺不住,想打压而已,谁真的关心廖霜明死没死?我告诉你这件事,是想让你明哲保身。你和绍芒才认得几日而已,不至于情深义重到分不开,去了璇衡宗万事小心,那里可不是曳影门,没你撒野的份儿,明白了吗?”

  云宝鸢呆愣点头,但心里却沉沉的。

  第77章橘树◇

  宋婉叙也没想到,白日才刚骂云宝鸢在紧要关头不以大局为重,结果云宝鸢连夜赶回来了。

  聂神芝和云曦宁的同门情意倒没掺假,云宝鸢刚到金凤殿,聂神芝就带着宋婉叙去看望,意在交代些在璇衡宗的保命要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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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云宝鸢被云曦宁又打又训,大小姐的尾巴让人揪住剪了,情绪低沉,但很有礼貌,“是我太任性了,不过真是无心之举,不是刻意在这时候添麻烦。”

  她说的这么诚恳,聂神芝难得正色瞧她,打量许久。

  看来是被云曦宁收拾过了,这模样真是可怜。

  先前宝鸢还嚣张跋扈到目中无人的程度,这会儿已经像忍气吞声的小绵羊。

  聂神芝不禁回想到从前在璇衡宗时的事,云曦宁大她几岁,又比她入门要早,师姐的做派从未拿捏过,她们相处时极少有摩擦,但云曦宁有个可怕之处在于,掌控欲极强,会调-教人,跟她待久了,莫名其妙就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去努力了。

  反正云曦宁总是能把人训得服服贴贴,想当时离宗出走也是被云曦宁说动,否则聂神芝至今还是荊晚沐的徒弟。

  不过聂神芝却不后悔这件事,自立门户虽受牵制,但也比在璇衡宗被荊晚沐驱着做那些事强。

  聂神芝不免又想,云曦宁此般行事虽让宝鸢收敛,但与此同时也让宝鸢的灵气弱了几分,这当真好吗?

  她们这一辈的女仙大多身上压着责任,万般不由自身,宝鸢是小辈中最为恣意快活的,可云曦宁再这么教下去,宝鸢早晚得跟她们一样。

  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,她想让司翎萝任性妄为一些,不再恪守那些无须有的礼仪,司翎萝却始终没听过。

  她微微叹了声气,思绪回到正题上:“宝鸢,这都不要紧,你尚年轻,就该肆意些,你又不用和曦宁那样管一个门派,何苦听她立的那些规矩?”

  云宝鸢歪头,看了看她,但也没说什么。

  她很难同时听两份道理,既然云曦宁的话她已经听了,那与之相反的道理她就没法再理解了。

  这些年长些的人说话就是矛盾,一个黑脸来训,一个红脸来温柔软语,有什么意思?

  就为着那些狗屁道理吗?

  靳羽只就是让这些狗屁道理害死的。

  荊夜玉也是。

  一时间她就困乏无比,道:“阿姐也没说什么,就让我在璇衡宗规矩些,另外就是多顾着翎萝姐姐,璇衡宗那边对她……”

  一听这话,聂神芝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了。

  她迟疑片息,道:“这也是我想托宝鸢办的事。”

  云宝鸢原本靠着椅子的背慢慢挺起,道:“啊?”

  聂神芝道:“翎萝呢,不太会说话,别人欺负她,她也不理会,她是真没放在心上,可难保有些人得寸进尺,我是想,宝鸢你认识的人多,翎萝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,你能帮衬就帮衬些。”

  云宝鸢要套话的心瞬间沉下去了。

  “这是自然,翎萝姐姐曾救过我的命,难不成我会弃她于不顾吗?再说,即便我不行,还有绍芒在,翎萝姐姐肯定不会出事的。”

  聂神芝眼神渐暗,不自然地摆弄衣袖,“绍芒……”

  宋婉叙自觉出来圆场:“绍芒是新弟子,没去过璇衡宗,资历上也难和你比,掌门师姐更信你。”

  云宝鸢便明白了聂神芝的意思。这是觉得绍芒是新人,在璇衡宗吃不开,别说保护司翎萝,她自己不受欺负就不错了。

 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,但云宝鸢听了夸奖自己的话,也不开心。

  绍芒的能力她是清楚的,而绍芒的品性也在这一辈的新人中很是难得,不卑不亢,勇毅不滞。

  就像什么呢……

  云宝鸢灵光一现,忽然记起一段话:

  “像橘树。像橘树那样独立不倚,凛冽禁犯。”

  这句话是……是司翎萝说的?

  是吗?

  好像是。

  送走聂神芝和宋婉叙后,云宝鸢才终于记起来。

  当年,司翎萝救了她后,她一直感激在心,想寻到机会报恩,但司翎萝那一阵身体不好,不见客,她就等了好些年,一直到五年前,她终于和司翎萝说上话。

  那是中元夜,司翎萝提灯夜行,难得的下山。

  云宝鸢跟着她,竟然从镜姝城门一直到了皇都城内。

  司翎萝去了皇宫。

  皇宫内最不起眼的一处院内,橘树迎风而立,院中并无一人。

  想来是司翎萝修为全失,才没察觉她在尾随。

  云宝鸢不觉得人间的皇宫有什么好看,再繁华奢侈也只是一时罢了,改朝换代时不照样付之一炬?

  凡人的本性就是如此,取之尽锱铢,用之如泥沙。

  可转念一想,司翎萝实在不是爱慕人间富贵的庸俗之人。

  她来这儿,想必是有要见的人。

  可几个时辰过去,这座院中连只苍蝇也没飞进来,只有秋风呼嗥。

  云宝鸢几乎要以为她是兴之所至。

  直到一道清瘦俊挺的背影出现在眼前,云宝鸢才敢肯定这儿是有人住的。

  此刻,天还未亮,一点熹微的光照在橘树上。

  那个背影悄立于橘树之下。

  静默坚贞,一言不语。

  云宝鸢很少见这样的人,那才是个小女娘,毫不夸张地说,她一巴掌能拍死。

  可背影看上去怎么却像历经沧桑?和阿姐一样。

  她想多看一会儿,但司翎萝已经准备要走了,云宝鸢就不敢再逗留,尾随这件事怎么说也不太好听。

  逃命似的回了云霄派,在竹林静等着司翎萝回来。

  那日早晨,司翎萝终于和她说了话。

  竹叶飘飘,司翎萝邀她坐下喝荔酒。

  酒壮人胆,她问道:“翎萝姐姐,你方才外出了吗?”

  司翎萝也没有掩饰:“嗯,去见了……”

  没有继续往下说。

  云宝鸢问:“你的旧友?”

  司翎萝微顿,“算是吧。”

  云宝鸢笑道:“这些年我从未见过你和谁来往,能和你成为好友,那她一定不凡。”

  司翎萝那双眼润亮沉郁,“她……”

  云宝鸢紧追不舍:“她是什么样的人?”

  司翎萝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

  云宝鸢看过一些名人传世录,对优美的评语信手拈来,“像竹子一样宁折不弯,高风亮节?”

  司翎萝品味了会儿,摇了摇头。“要真要比作什么,就像……橘树吧。”

  说到这儿,她好像终于确定了用词,道:“像橘树。像橘树那样独立不倚,凛冽禁犯。”

  云宝鸢试着将这句话和皇城小院里那个清瘦的背影联系在一起,却怎么也无法认同。

  这几年她穿山越海到处玩,将此事忘之脑后,今日乍然想起,总觉得忽略了什么细节。

  皇都的,小女娘,翎萝姐姐在意的,那不就是——

  就像是针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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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翘臀,她几乎是从座椅上弹跳起来。

  口中囫囵着道:“是绍芒——”

  团团被她吓倒在地,莺莺被她吓得扑到窗上,垂直摔在地上。

  团团道:“绍芒仙子正在虞绾宗师的仙府听训呢。”

  云宝鸢脚下不停:“我要去找她——”

  走到门口又蓦然停下:“不,这件事我应该去问翎萝姐姐。”

  团团无奈劝道:“仙子,今日就要启程去璇衡宗呢,有什么事不能等到路上问呢?”

  云宝鸢低声道:“很重要的事啊。”

  团团还未见过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,诧异地盯着她看。

  绍芒恭恭敬敬对着虞绾拜了三拜,虞绾很嫌弃,道:“你跟我拜堂还是吊丧呢?”

  绍芒哑口无言,作礼的手收回来,无奈道:“师尊,午后我和师姐便要离开,特来辞行,望师尊能事事顺心,身体康健。”

  虞绾摆手,道:“又不是回不来了,话说得这么庄重做什么?”

  绍芒无言半响,最后道:“师尊说的是。”

  虞绾瞧了她一会儿,忽地从床榻上翻身起来,“你不会嫌贫爱富吧?璇衡宗确实很豪华,狗见了都难走动道。”

  绍芒眉头一抖,“师尊这话听着像骂我。”

  虞绾摇头,跳下床来到她跟前,“我没有。璇衡宗我是去过的,那个地方诱惑很多,一不留神就走到歧途上了,你去过后还能不能保住初心,那真是个未知数啊。”

  她莫名惆怅起来。

  在绍芒的记忆中,虞绾极少说正经话。

  “师尊勿忧,弟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。”

  虞绾叹道:“难啊。你见过落枫岛那边的琢光海吗?”

  绍芒摇头:“不曾见过。”

  虞绾展眼往窗外看:“那海水还没璇衡宗的水深呢。”

  绍芒道:“……”

  虞绾又指着跟前的桌布:“璇衡宗那些人的心,比我这块桌布还黑。”

  绍芒看了一眼,心都痛了,“是该洗了。”

  虞绾望着她,道:“算了,我说再多也无用,反正午后才走,你把我的私府打扫了再走吧。”

  绍芒道:“……是。”

  这厢才说完,外面却响起一阵吵闹声。

  听声音是摩芸和徐值。

  虞绾开了门,仔细听了会儿,对着拆桌布的绍芒道:“稀奇啊,我这儿还能来这么多人?”

  绍芒道:“因为每次我们来,师尊都要逼我们帮您打扫。”

  虞绾道:“所以啊,摩芸能来我更奇怪了,她应该是来找你的,你防着点儿。”

  第78章归乡◇

  摩芸和徐值来的也是真巧了,玉慈长老在峰顶看徐值演剑,徐值总是不得要领,剑势逐渐暴躁起来。

  玉慈怕她把剑练坏了,劝她歇会儿。

  尤萼只要皮痒就会嘴贱,冷不丁说了句:“绍芒这招‘穿云拿月’使得最好。”

  当下,就连玉慈都觉得这话太欠了。

  果不其然,徐值听了后脸色阴沉到让人无法直视,尤萼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,甚至觉得徐值想杀了她。

  她默默往玉慈身后藏了藏,连裙摆都拢好。

  幸好玉慈早就接受这两个徒弟一个比一个缺心眼儿的事实。

  她微微一叹,道:“云霄剑、剑、道,绍芒应该早都修、修、修习完了。徐值你、你、你去见。”

  她的结巴比之前更严重了。

  半月前,虞绾宗师卖给她一本《流利说》,声称此书能让哑巴开口说话,治结巴不在话下。

  玉慈自己对结巴的事没什么感觉,只是平日沟通不便,她手下还有那么多弟子要教,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。

  她也是单纯,虞绾在云霄仙府已经是人人喊打的黑心骗子了,她竟然还敢信,结果三十块灵石打了水漂。

  结巴越治越严重。

  不过她时候并没有去找虞绾算账,大约是早都习惯被坑了。

  徐值这会儿却无心担心师尊,单是想到绍芒即将启程去齿雨城,她心中就无比的难受。

  绍芒本就天资聪颖,万里挑一,此番去齿雨城,从修真学院出来后,恐怕万里前程也就不是空谈了。

  她此刻也不知是嫉妒还是难过。

  绍芒已经走出云霄派了,而她连一招穿云拿月都练不好。

  她们之间的差距从此会越来越大。

  一定有一天,她连跟绍芒说话的资格都没了。

  她就怀着这样忐忑复杂的心往虞绾的私府走。

  却没想到路上和摩芸相遇。

  摩芸问她去做什么,徐值不好意思说是为了剑招之事,便说是玉慈长老有请,摩芸正愁没借口去找绍芒,平白捡到一个,当然要据为己有,当即很贴心地道:“徐师姐,你都练剑那么累了,别走动了,我去叫人。”

  徐值把她那点心思看得极透:“装什么?不就是为了接近绍芒吗?”

  摩芸的笑凝固在脸上,道:“徐师姐不也是?”

  徐值目光阴冷地盯着她:“我师尊让我来的,名正言顺,你呢?虞绾宗师叫你去了吗?你前些天不是在巴结云宝鸢吗?怎么,人家瞧不上你?”

  摩芸不甘下风,嘲讽一笑,道:“是啊,宝鸢仙子看不上我,就跟绍芒看不上你是一样的。”

  这话把徐值气的不轻,但她内心突然间有个稀奇至极的想法。

  这儿已经是私府门口,绍芒在里面,她们说的话一定逃不过她的耳朵。

  难道非要这样逞强刁蛮才算赢吗?

  她想要的是什么?

  难道就不能软弱一点,任凭摩芸侮辱,她洒两滴眼泪,让绍芒看看,她并非铁石心肠。

  这个想法闪过脑海时,徐值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。

  她怎么会这样?

  明明是从弱肉强食的地方出来的,怎么还不长记性,竟然想着向人示弱!

  这是多下贱的法子!

  她永远也不会这么做。

  才一会儿,她脸上变幻莫测,摩芸吃了一惊,到底怕她动手,就没再张口。

  争吵缓下来,徐值朝里面喊了声。

  虞绾开了府门,瞧了她两个,道:“是你们呀,有事?”

  徐值抢先道:“虞宗师,我师尊请绍芒过去一叙。”

  摩芸当即道:“我陪着二师姐一道去。”

  徐值狠狠剜了她一眼。

  摩芸鼻子里哼了一声。

  虞绾做贼心虚,没看到她二人的‘眉来眼去’。

  玉慈找绍芒?不会是因为《流利说》的事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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